撰文／孟繁鉥

照片提供／衛道中學

 

　　民國56年至民國98年，曾在台中市衛道中學就讀的校友們，一定忘不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他總是出現在校園各個角落辛勤工作，他就是我們敬愛的天主教聖衛道會石伯男石修士。我們私下常暱稱 石修士＂Stone＂或以閩南語稱呼的「石伯仔」；直到98年8月石修士回加拿大安養，接到他的來信，我們才知道他的法文名字是＂Pierre Charbonneau＂，發音是「皮耶•夏巴農」。那年我和同學王邦旭試著按照石修士來信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蹩腳的拼出「皮耶•夏巴農」的發音，對方給了我們另一個電話號碼，果然在這電話找到了石修士。接通電話後石修士一連串法文回應，我和邦旭著急的大叫「石修士，說中文！」短暫沉默後石修士似乎回神，高興地和我們以中文交談，電話中石修士說：「很想回台灣，但是不可以。」知道石修士身體健康，我們也就放心了。石修士口中每一個學生都是他的小孩，在他聲如洪鐘的呼喊聲中，小孩的發音變成了「小害」，這就是所有小孩最熟悉的石修士，威嚴卻很親切。

 

 

　　民國72年5月衛道遷校前，我在舊衛道校園度過兩年的時光，當時石修士是我們的宿舍主任，自然有了許多的相處機會。因有同學先前提醒過我，石修士非常嚴格，所以我對石修士雖然好奇，卻也保持著距離。剛開始我以為石修士是個愛錢的人，因為他要求各教室必須將廢紙集中，下課後會來取走，他在宿舍主任的小辦公室裡，販賣琳瑯滿目的外國郵票和他自己手做的宗教石膏像，甚至賣學長留下來的二手蘋果牌泳褲，一條5元，我的泳褲就是向石修士買的。當時住宿生犯規，週六下午必須參加勞動服務，整理打掃校園。如果學生由家中帶來廢紙捐給石修士，可減少勞動服務的時數。但最粗重髒污的苦活，石修士總是親力親為。直到學期結束的一次朝會，台中區主教在升旗台上宣布衛道中學石伯男修士帶領全校學生收集廢紙，總共累積金額二十七萬新台幣，全數捐助給海地的聖衛道會學校，當時我的心情既激動又慚愧，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石修士收集廢紙是為了要幫助遠在中美洲的一個貧窮小國興學，尤其是在四十多年前資源回收這概念都尚未普及的年代。

 

　　重新認識了石修士後，我便不再對他畏懼，反而願意親近他，偶爾找石修士聊聊天。有一次跟著石修士勞動服務時，我們聊起收廢紙的事，他用他那法式中文說 :「從前，我們來給你們幫忙，現在你們要和我去幫忙別人。」簡單有力的一句話，至今我仍深深記在腦海中。石修士話不多，總是身體力行，讓學生們樂意跟著他一起工作，石修士來台灣時，社會民生還處於匱乏年代，維持學校經費大多是周濟東神父由國外募款而來，當台灣經濟好轉，石修士以身教來引導我們幫助更貧困的國家。石修士曾說：「在教室學的，長大後你們會忘記，但是我們一起工作、活動，你們會一直記得。」而今回想，石修士真是一位睿智的教育家。

 

 

　　根據台中捐血中心的紀錄，石修士在民國67年4月捐出第一袋血， 77年石修士開始捐分離術血小板，從67年至88年期間，他共捐血152次，是當時外籍人士捐血次數最多者；84年接受前總統李登輝先生接見表揚，也是至今唯一一位因為捐血績優而獲得總統表揚的外籍人士。石修士個性低調不喜張揚，他長年捐血救人的義舉，也是多年後才在校友圈中逐漸傳開，當時年少的我們並不知道石修士有捐血的習慣，也無法明白他這舉動背後的意義，或許他想著珍貴的血液能幫助更多的人。83年他參加台中捐血中心捐血績優表揚大會，會中他接受當時的衛生署醫政處徐永年副處長頒獎表揚，還表演了中華文化的氣功，並分享捐血百次的心路歷程，他說：「雖然我的外表和你們有一點點不一樣，但是我的心百分之百屬於台灣。」令人為之動容，在早年捐血觀念尚未普及的年代，他可以說是捐血的先驅。

 

 

 

 

　　民國98年，高齡八十一歲的石修士服從天主教聖衛道會的安排，回到加拿大魁北克聖衛道會會院安養天年。此時的石修士身體日漸孱弱，經常來信表達想念生活了46年的衛道中學。他在一封信中寫道," My mind and heart are still in Taichung..."，於是， 101年5月在張式銘老師號召下，十多名校友組成萬里訪師團飛往加拿大魁北克西南方小鎮Joliette的修道院，探訪石修士和其他曾在台灣奉獻服務的師長。張式銘老師是衛道中學學長，後來回到衛道服務又與石修士在宿舍共事最久，石修士晚年生活照顧與就醫接送都是張老師不分晝夜悉心照料。張老師是虔誠的佛教徒，當我們在安養院與石修士重逢時，石修士緩緩地以「阿彌陀佛」向張老師問候，在兩位師長身上，我看見了宗教的愛與包容。幾天相處後，離別時石修士說了＂See you next time in heaven＂向大家道別，令在場所有人感傷落淚。後來石修士來信叮囑"If I can express myself , it would hornor Viator School, If someone would keep my tradition alive, being Saving Life Blood Donate.  May God bless you. －Brother Pierre Charbonneau-Alias Brother Stone"石修士在病體孱弱時依舊艱難的寫信提醒大家，他希望校友們能持續捐血救人的傳統，以榮耀彰顯衛道中學，最後還以我們對他的暱稱「石頭」署名，讀完信無不令人動容，於是校友會在102年10月20日於母校衛道中學，自發舉辦「校友挽袖捐血活動」，從最資深的3年級老校友到8年級剛畢業的校友都回到母校，這橫越50年的情誼，緊緊的將我們連繫在一起，也代表我們對石修士最深的懷念。

 

 

 

　　民國103年11月16日石修士安祥辭世，104年1月18日至1月31日衛道校友會於捐血月期間在Facebook上發起「傳愛捐血接力，緬懷石修士」活動，獲得各地包含海外校友們熱烈響應。104年1月31日校友會與母校在濟東堂為石修士舉辦追思彌撒，數百位海內外校友回到母校表達對石修士的懷念與感恩。籌募「石伯男修士精神號捐血車」的發想，包括校友會張廖萬山前理事長任內，由簡肇涵學長、張式銘學長和數位校友提案，獲得校友們一致支持。歷任校友會理事長與團隊也持續努力推動，但期間遭遇新冠肺炎疫情導致募款困難，在與台中捐血中心接洽得知，目前血液運送車也是需要汰舊換新，於是總幹事洪志杰向衛福部申請更改募款內容，經主管機關同意後，在現任林群貿理事長大力號召下，順利在今年達成目標。

 

 

　　「衛道中學石伯男修士精神號」血液運送車捐贈儀式，選擇在112年6月14日世界捐血人日這個有特殊意義的日子在衛道中學舉行。血液運送車僅是發揚石修士精神的開端，如石修士所說的「你們的故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希望未來校友們可以本著石修士無私奉獻的偉大情操，持續創造更多救人續命的故事，就如同石修士的生命一直留在這片土地不曾離開。加拿大聖衛道會在得知衛道中學校友會以石修士之名捐贈血液運送車，也感謝我們對聖衛道神職人員的關愛，感謝校友們為捐贈血液運送車而募款，這反映了對社會的關懷以及最好的人情味。透過將血液運送車命名為「石伯男修士精神號」，見證了這位聖衛道會的神職人員和其他傳教士所留下的印記。聖衛道會總會會長Nestor Fils-Aimé 神父表示：「我滿懷喜悅，並將祝福傳遞給您們，祝願這個醫療專用血液運送車能提供長遠及卓越的服務。」

 

       此刻石修士應該會在天上眨著眼睛微笑著對我們說：「小害！je suis très fier de vous.」（孩子們我以你們為榮！）。